第5章 再入黄粱

        刘易闭着眼睛把瓷枕移动到两人的头中间,董洁想想还是把脑袋在瓷枕上搭了个边。

        刘易感觉到董洁的脑袋靠过来了,也把头放在瓷枕上,其实这个枕头太小,两人头并头只搭了一个边。

        董洁的头发里和衣服上还有烤肉时的余味,却仍掩盖不住少女的体香,一股刘易从来没有闻过的味道慢慢从董洁的身上散发出来。

        刘易是今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接近少女,又是一个帮助过他,他也想帮助她的纯情少女。

        刘易心里想道:“这是不是就是电影里面说的爱呢?”

        刚想到此,董洁被强暴的画面又闪现在出来,黑熊等镜头都已经被屏蔽了,只剩下一个曲线优美的少女,一个风韵多情的美女在月光下配合着销魂的声音在跳舞,修长丰腴的美腿在上下左右有序地摇动着,刘易想着她永远这样跳着,永远这样的跳下去,直到永远。

        董洁头枕着瓷枕,除了有点发凉之外没有任何其它感觉。

        心里想着刘易这小子,平时看着呆头呆脑的,考试之后竟然会装疯卖傻来骗自己与他上床,倒是越来越聪明了。

        刘易这小子真是一个好人,虽然有点胆小、怯懦却并不笨,只是他除了一栋八十多平的老楼之外一无所有。

        若不是自己帮他找点活干,恐怕他都养活不了自己,但这种人一旦有个机会,就会凭借着聪明大放异彩,他经历的痛苦越多,就会跳的越高。

        可是这样的机会恐怕他这个层次的人终生都不会再有,自己让他去考公务员只是想让他学习点东西,在闲余的时间找点事干,考上了更好,捧着金饭碗能有口饭吃,考不上也就算了,现在的工作也能让他勉勉强强地活着。

        但没想到今天两人考试的不如意,竟然让他疯疯癫癫,这都是自己的过错,陪他睡一次就睡一次吧,自己把紧了衣服,别让他占了便宜,再说刘易绝对不是那种人,老天保佑自己别看错人。

        董洁转过头,看着刘易稚气未脱的脸,像,真像,真像死去的小南,自己那个死去十年的弟弟,虽然大家都认为弟弟的死与自己无关,但自己总认为亏欠他什么,欠他什么呢?

        考试的铃声响起,“各位参加考试的人员注意了,大家都是大学毕业生,不用我说也都知道这考试的规则,但我还要强调几点。第一点,考生必须将考试用书,教材放到讲台上,第二点,考生必须遵守……”随着监考官的不厌其烦的讲考试纪律,监考老师将试卷一张张的发给各个考生。

        “哦,我的天啊。”

        董洁看到考卷上的试题,大脑“哄”的一下子,这题昨天我和刘易都复习过啊,他当时就说我们再考一遍,一定会考的更好,这是真的?

        董洁不相信似的掐了自己的大腿里子一下,啊,好疼,难道真的是美梦成真?

        董洁把头转到后面,见坐在后两排的刘易正对着自己笑。

        “唉,那个女同学,你干什么呢?不考出去。”

        随着监考老师的叫骂,董洁急忙把头转过来,低下头,管它呢?

        管它什么是真是假呢?

        既然来了,就好好的再答一次。

        董洁提起笔来在试卷上画圈,教室里只听见笔在划纸的声音,再无异响。

        未到九十分钟,董洁已经把试题做完,再抬头看其它的考生,个个拧眉攒目,咬牙切齿,都似与这笔杆有天大的仇恨,很多人都是颤抖的手,在试卷上空着划来划去,仿佛当上公务员已经升官了一般,可以指点江山了。

        董洁不敢再看刘易,但背后仿佛有一双眼睛一样能看见他得意的笑,得意的笑。

        交了卷,考生们都唉声叹气地走出考场,只有刘易双手插兜,梗着脖子,吹着口哨,轻松得意地走了出来,发拽的样子几乎引起了所有人的愤怒。

        董洁已经先出来了,站在考场大门口,看着刘易假装潇洒地出来,又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温柔地看着他。

        刘易虽然表现得仍然不成熟,但他已经变得胆大想拽了,她的大男孩正在向成熟接近,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懦弱、胆小、抑郁的小毕业生,而是想做一个敢说敢做,敢发脾气的大男人了,只是觉得他还差点什么?

        差点什么呢?

        刘易走到董洁的面前,见董洁仍是呆呆地望着他,便大声说:“走,找个地方吃饭去。”

        董洁这才回过神来说:“还吃啊?”

        “吃啊,下午还有申论呢,不吃饱怎么行?”刘易那意气风发的样,又一次引起了旁边人的蔑视。有个人哼了一声道:“也就是个吃货。”

        刘易假装没听见,大摇大摆地向前走着,董洁不由自主的挺起了腰板,把胳膊挎在刘易的胳膊上,董洁突然发现刘易怎么这么高呢?

        以前没觉得他这么高啊?

        下午,一如预计的那样顺利,一百五十分钟的考试时间竟然觉得有点过长,两人轻松的出了考场。

        考场外,接考生的家长简直比考生都多,很多人都是一家一家来接,搞的比火车站还热闹。

        董洁看着拥挤的人群,长叹了一口气,刘易笑道:“你叹什么气啊?难道是没人来接你?”

        “不是,我从小学到现在从来没有人来接过我,只有我弟弟接过我一次,就那一次。”董洁幽幽地说道。

        “哦,那他现在怎么不来了?”刘易问道。

        “走了,再也不来了。”董洁答道。

        “哦,去哪了?”刘易现在还不懂走了的意思。

        董洁又叹了一口气:“就是去世了。”说完,再也无话,刘易又觉得自己有点傻。

        晚上,两个人没有再去吃烧烤,买了许多铁听啤酒和熟食,刘易用董洁的半旧自行车驮着她去了江边找一个干净有灯光的地方去吃月光晚餐。

        虽然现在夜晚外面的天气很冷,二人都一点冷的感觉也没有,在一个休息的石桌旁边喝光了所有的啤酒,甚至脱去外衣,在河边捡石子往江里丢,看谁打的水花多,董洁当是然丢不过刘易的,刘易就佯装失手,让董洁超过自己,引得她大笑。

        刘易终于学会了忍让,才发现让人之后是谁都开心。

        而开心真好,好的都不知道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这世界上真没有比开心更好的东西吗?

        有还是没有?

        清晨,刘易醒来,又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做梦了吗?我怎么一个都想不起来呢?翻身看那个瓷枕,仍然在床头放着。

        刘易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不到五点,现在的天亮已经有些晚了,夏天的时候早都大亮了,刘易起身站在窗前,看到一个小红帽在楼下晃动,知道董洁已经来干活了,自己也忙着换衣服,连脸都没洗就冲下了楼。

        董洁戴了一个口罩,也看不出什么表情,见刘易下来没戴口罩,从兜里又掏出一个口罩给刘易,说:“戴上吧,天冷还有灰。”

        刘易接过口罩来戴上,一边调整着口罩的长度,一边看着董洁的眼睛,董洁的眼睛里一如既往的清纯,也一如既往的平静,根本就看不出来到底做没做梦。

        董洁的平静让刘易又怀疑起自己来,怀疑起自己所说的那个梦是真的还是假的?

        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还是都是假的,或者都是真的,刘易已经不敢肯定自己昨天到底做什么了?

        考试?

        考了吗?

        有这事吗?

        日子一如既往的过去,刘易已经忘记他考没考过公务员这事了,因为在家中并没有发现跟考公务员有关的书,他朦朦胧胧的记得好像把考试书丢到大江里去了,当时信誓旦旦地说,今生再也不用考试了,终于有了个金饭碗,这话我说过吗?

        没说过?

        刘易真的不敢肯定了。

        快要过元旦了,一天,大嗓门子的刘大妈站在社区门口喊道:“大家快来看啊,咱们小区的刘易和董洁考上公务员啦。”

        她的叫声如敲锣一样迅速传遍大门方圆几里,而喊叫的这个时候正是上班的时候,各个楼栋里的人都从大门前经过,许多人都认识董洁和刘易这两个名人,一个大美女,一个精神病,纷纷上前祝贺。

        董洁也从办公室里出来,取过两封信一看,并不是什么录取通知书,乃是面试通知书,通知这几天去面试。

        “面试?我都已经笔试通过了还要面试?”刘易在坐在家里的沙发上这样回答董洁。

        董洁说道:“你可别小看这个面试,我听说面试官除了人事部门的人外,还有用人单位的人当考官,能不能通过一锤定音,这也是许多考生打通关节的一个最重要的环节,我听说去年有排名第三的把第一、第二的干掉。”

        “就是找人送钱了。”刘易无精打采地说道。

        “那我可不敢说,现在什么事都挺奇翘的。”

        董洁看了刘易几眼,看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又说道:“咱们两个不用太担心,我打听过了,咱们两个笔试成绩都排第一,都落第二名十多分,基本上算是满分了。”

        “那些人都答的那么差,怎么可能和咱们就差那么点。”刘易疑惑的说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了,不过我听我同学说过,公务员考试要过三关,第一关就是笔试了,考什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登分的时候,你只能查你自己的,你查不了别人的,别人用什么手段超过你,你也无话可说,所以登分是第一关。这二关是面试,面试说是猫腻最多,其实就一样,就是找个人送钱了,但能不能送上去却是要大本事,否则可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而且分数差距太大也没什么意义,即使给你个最高分,平均下来还是没有第一名的高,也是白搞。这第三关是政审,就是通过前两关然后考试部门组织人去你的学校或者单位去审查,看有没有政治上的错误或者前科什么的?这个简单,但也要花钱打点的,但都是根据家庭情况,多有多花,少有少花,尽到心意就行了。对了,你在公安局没什么不良记录吧?”

        董洁怀疑地问道。

        “那个没有,我老爸以前也是警察,我根正苗红。”刘易挺起了胸脯答道。

        “那我就放心了,我再去找几个考过公务员的前辈,问问他们面试都是什么样子的。考的都是什么?白白”说完,董洁就下楼去了。

        刘易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梦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呢?还是我现在也是在做梦?

        元旦过后,刘易和董洁都参加了公务员考录面试,几个考官对二人形象都特别满意,二人也都很幸运地抽到了曾经准备过的考题,问答顺利,毕竟是第一的高分摆在那。

        而董洁竟然由市妇联主任亲自参与面试,见董洁无论是形象还是口才都是无可挑剔,当场就说这个人非常优秀,虽然没明说也是告诉其它考官这个人我要的意思,其它的几个考官心领神会地打了高分。

        时间不长又到社区政审,因为是两个人自然分了两波,第一波来政审的时候,社区的所有人都为董洁说好话,又到董洁县里的家去了一趟,也没什么可说的。

        到是政审刘易的时候,董洁先与社区办的所有人做了工作,让多说几句好话,社区的人因为刘易本质也不坏,没得罪过谁,说是有精神病都是传说,根本就没什么证据,都乐得送这个人情。

        董洁自己又冒充刘易远房的表姐,在市里最大的一家酒店好好的安排了一顿饭,却几乎花光了两个人所有的积累。

        因为想到以后能当上公务员,想想也值,听说有人花好几万还没整上呢?

        政审之后,再也没有公务员考试方面的消息。

        到了春节,董洁请假回县城的老家去过年了。

        刘易在家穷极无聊,把董洁的活也全包了,每天起早干活之后就是看电视,刘易以前喜欢看历史剧,看着胡编乱造的剧情边看边骂的,现在却喜欢看言情剧了,天天搜港台的言情连续剧看,以前对那些哭哭啼啼的剧情烦的要死,现在有的时候也能感动一下了,却实在掉不下眼泪。

        更多的时候刘易是抱着瓷枕在冥想,两个梦仍然在刘易的头脑萦绕,董洁的身影与二次公考的试卷在像两个太极球一样转来转去。

        夜晚来临的时候,刘易会有更多想法,想梦到自己父亲,梦到自己的母亲,甚至想回到母亲出事的那一天,看能不能挽回那致命的一刻,睡来睡去却只模模糊糊的做了一些没有任何感觉的梦,只要一些像过去往事的场景,即羞又愤,醒来也就忘记了,什么也没有改变,没有任何意义。

        刘易对这个瓷枕的评价是,也许它只能对当天的事有所改变,也许吧。

        刘易又做了几次试验,晚上睡觉的时候想改变当天的事,试了几次也没有效果。

        刘易又怀疑了,那两个梦到底是不是真的?

        更正后的最终定论是自己得了妄想症,或者说是癔病,总而言之吧,就是得了精神病,暂定为间歇分裂型的吧。

        刘易对自己的病情做了最终的断定之后,就对瓷枕的神奇没有任何感觉,把它放在书架上继续去睡大觉。

        大年初三,刘易家里来了一个人,见面就说是刘易的二叔。

        刘易与父母双方的亲属没有过任何接触。

        从小到大,都是一家三口人过,如今竟然冒出这么个二叔,但刘易还是认了他,因为他与父亲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唯一不同的是,他身上没有父亲的霸气,总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

        二叔说是听闻了刘易母亲去世的消息,趁过年有空来看看,又拿来不少家乡的特产,说是自己在农村收粮食或者农副产品,这些年改革开放了,日子也过得好起来了,不像以前了。

        刘易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老家也是农村的,因为父亲与母亲从来不提还有农村亲属这回事,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当时就热情的留二叔在家住几天,只是囊中羞涩弄不出好东西来招待。

        二叔在他家转一圈就知道这小子可能吃饭都费劲了。

        自己抽个空去买了许多的吃用等物,二个人每天在家整二个菜,还都能喝点小酒。

        二叔每天像个话匣子一样滔滔不绝地说着以前的家事,生活插曲等,刘易就像找到了一个家谱,忙不住的翻看,刘易每天都像听评书一样,努力学习着自己的家谱。

        但有一样,二叔从来不说父亲为什么不与家里联系的事,终于有一天,二叔要走了,前一天二人喝了不少酒,刘易提出了这个问题,他觉得二叔的酒好像一下就醒了。

        在刘易的坚持下,二叔终于说出了一段往事。

        原来赵家祖上曾经是关里人,前朝末年来此地逃荒,不仅解决了吃饭问题,因为家庭人多,还成了当地的一个小地主,也就所谓的素户,无功名有小钱的意思。

        后来朝代更叠了,家被抄了,地被分了,老一辈的也都憋屈死了。

        刘易的爷爷因为在外国留过学回家乡当老师,后来还成了县里中学的校长,文革初期,全国一片大乱,家乡也搞运动,许多知识分子的家庭都划清界线。

        刘易的爸爸当时是红卫兵,受委员会的的指示不仅与家里划清了界线,还带头斗自己的爸爸也就是刘易的爷爷。

        在一个夜晚,刘易的爷爷在批斗室里伤痕累累地死了,怎么死的谁也说不清,有人说是自杀的,有人说是被打死的,跟刘易爸爸有没有关系也说不清。

        刘易的爷爷死后,刘易的爸爸就失踪了,有人说是良心发现,有人说是畏罪潜逃。当时就一个字,乱,相当的乱。

        文革结束了,家里接到一笔汇款,一百元钱,当时也是个大数了,属名就是刘易的爸爸,刘易的奶奶当时还活着,原以为刘易的爸爸死了也就算了,没想到这个不孝子还活着,奶奶一气之下就死了。

        从此刘家人再也不与刘易的爸爸联系。

        刘易的爸爸去世多年家里才知道信,也没一个人来,今年过年的时候家里在一起年夜饭,有人提起刘易的母亲也过世了,刘易的二叔小时候与大哥最好,想到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后代还是无辜的,年后偷偷跑来看看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大侄子,没有任何别的意思。

        刘易听完痴呆了半天,终于知道爸爸为什么那么郁闷了,也许真是他干的,也许他是有冤屈,但是一肚子话没地方说,只能自己忍着,最后抑郁身亡,只是苦了妈妈这个大美女,妈妈对爸爸绝对是一网情深,一个人孤苦了十几年,最后也去了。

        二叔走了,走之前扔下了一千块钱,还说刘易以后有机会回家去看看。

        二叔上火车前握住刘易的手说道:“这人啊,什么时候都要有正义,都要有点良心,否则后悔一辈子啊。”

        说完叹了口气,上车走了,看着远去的列车,刘易觉得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呢?

        过完年,董洁回来了,也给刘易带了不少年货。

        二人又与往常一样,继续打扫楼道,各自过着平静的日子,不冷不淡地维持善存关系。

        而刘易在白天无事的时候经常站在窗前,望着社区办公室,回想着他的艳梦,越想越觉得自己身上发热,越想越觉得心里冒火,两眼发赤、热血奔流。

        五月份,董洁和刘易都接到了通知,到党校进行公务员上岗三个月全脱产培训,市里与县里的分批进行,两人又过上了大学时代的生活,但二人都发现气氛变了,以前大学的时候都是以学习为主,娱乐为辅,现在学习已经不重要,娱乐也不重要,认识人最重要。

        每天除了上课时间之外,每个人都在最大限度地努力地认识更多的人,无论是餐饮时间还是课余之后,每个人都像发情的母狗一般去四处交接,当时流行的一句话是:“多认识几个人,多学会几个词。”

        在这句最高指示之下,男人转瞬之间都似乎变成了交际先生,而女人无论美丑都成了交际花。

        打听别人的隐私成了正常的交流语言。

        正所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大家学习还不到一个星期,就已经在教室、食堂、甚至是寝室都分出了数个帮派,说是帮派有点用词不当,应该说是分成了数伙,伙?

        伙是什么呢?

        团伙?

        算了还是帮派吧。

        每个小帮派都自己的老大,不对,应该说是主要召集人,多是以单位性质分划分,例如党群口、政府口、政法口等等,但口是大帮派,又有群团,系统等各种五花八门的分法。

        渐渐又分出了类似太子党,富二代的小小帮派,这两类人轻易不与这些人勾搭,许多人多是在这个班挂个号,或者占个床位,个个神龙见首不见尾。

        但这一切,刘易是分不清的,他根本不懂什么是党群?

        什么是政府?

        不知道党与群到底是怎么搞到一起的?

        也不知道政法口里到底包含了多少个跟法有关的单位。

        直到有一天,刘易一个人孤令令地在食堂的一隅吃饭,而其它的餐桌之上都是满座一桌,甚至有的端着餐盘还要再挤一挤,而刘易的这张桌子只有他孤伶伶地一个人。

        终于,刘易觉得有什么不对?

        不对在哪呢?

        他突然像找不到妈的羊羔一样,用眼神在人群中搜寻着董洁。

        自从来到党校之后,董洁就像消失了一样,不,应该说是在刘易的眼前消失了。

        恰恰相反,董洁已经成了一个公众人物,无论她走到哪里,她都会发现身边有一群苍蝇,更确切地说应该是蚊子,赶也赶不开不怕死地还想吸几口血。

        妇联的招牌和大美人自然使董洁成了党群口的名人,貌美如花与热情大方成了沟通所有帮派的万金油,无论走到哪里,她都会像一块沙糖,一勺蜂蜜,转瞬之间就会溶化在热情洋溢的氛围里,但时间不长,她就会变成一个圈子的中心,一个人群中的焦点,只要有她在,就会暴发出笑声甚至是掌声。

        此刻的董洁正在与未来政府部门的一群人在吃饭,虽然每天都是翻来覆去的那几样自助餐,但几个主要帮派的桌子都吃得是那么漫长。

        当董洁与刘易的眼神相撞的时候,董洁忽然感到刘易是那么的孤单,那么的无助,董洁忽然想到刘易这种人可能不适合这种工作?

        我做错了吗?

        不,刘易是聪明的,那并不比任何人笨,甚至因为良心与正义感还比其它人强很多,现在一个人形单影只,他到底缺什么?

        他不会逢迎,不会趋炎附势,在这个圈子里简直就是另类,如果这样下去一定是不行的。

        董洁脑袋转圈,忽闪了两下眼睛,冲刘易招手,整个餐桌上的人都顺着董洁的眼光看去,一个孤单寂寞面无表情的冷峻孤傲男人,在他们的眼里,就是装逼。

        董洁大声喊道:“刘易,你在哪里做什么?快到我这里来。”

        说着,站起身从旁边的桌子边抽过来一个空椅子,餐桌上的其它人都挪了挪给让出个地方,椅子摆好了,刘易还在犹豫。

        董洁又叫道:“还看什么?快过来啊?”刘易只得端着餐盘来到董洁的身边坐下。

        董洁对大家说道:“我老同学刘易,我小弟,今年考上人事局了。”

        小弟?

        念过大学的人都明白小弟与一个女生是什么关系,餐桌上的人忙起身与刘易一一握手。

        都说:“老弟怎么不早说啊,咱们这些都是政府口同志,以后还要多交流交流啊。”

        说完都在哈哈,其实这些人早都知道刘易的身份,只是看他冷冷的,不招人待见,也都不理他,看在董洁的面子上,都与他寒暄几句。

        刘易的到来并没有使大家气氛有任何影响,每个人都像演讲一样说着社会上的乱事,却没一个是正经的。刘易只是默默的听着,或者附和几句。

        饭后,送了餐盘,董洁说:“刘易,我们出去走走吧。”

        校园的环境真好,两个人又感觉到了大学时候的气氛,春天的阳光暖暖的照着,紫丁香是开得那么灿烂。虽然没有风,但花香四溢。

        董洁深吸了一口气:“这花真香啊。”

        “嗯,是有点刺鼻子。”刘易说道。董洁忽然瞪大眼睛看着刘易,终于发现刘易缺什么了?他不仅仅是不会奉迎,还不会说话。

        刘易看着董洁类似痴呆的大眼睛,说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董洁收回了眼神,笑说道:“没什么,好几天没看见你,看我的老弟精神了没有,嗯,比来的时候精神多了,又白又胖。”

        刘易抽了一下嘴角,算是笑了一下。

        董洁又说道:“我见你怎么不与他们交流啊?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呢?”

        刘易说道:“没什么好说的,我初来的时候大家都相互打听,除了问考上哪了,还总问我你爸是谁?我不想总说我没爸。”

        董洁笑了,“那有什么?你不会也问他们?再说你没有父亲,还能考到这里,说明你有真本事,不是靠你爸,你应该骄傲才对?”

        刘易听了却不吱声,董洁又接着说道:“相互之间问话,也是交流开始,大家其实都是一样的,多交流,多认识几个人,以后才能有更好的发展。你这样孤单单的,以后上班怎么办啊?”

        刘易看着董洁的眼睛,眼睛之后有什么?关切?关心?还是怜悯?

        刘易呆看了半晌说道:“好,我答应你,以后与他们多交流。”

        董洁一笑,说道:“这样吧,我们已经与校方沟通了,从今天晚上为了解决同学们苦闷的学习之旅,校长已经答应了把大会议室让出来,从今天开始在那里举办舞会,但是要收拾一下,正缺少人手,你下午不用上课了,来帮忙吧,收拾房间是你的强项。”

        “不用上课?”刘易惊讶的问道。

        “对,不用上课,有我们这个几个班委会成员罩着你,你天天不去都没关系。”董洁说道。

        “班委会?什么班委会?”刘易又惊讶道。

        “这你都不知道,你也太不关心你姐了,我是咱们这个班的书记,其它几个班长委员什么的都是市委、市政府的同事。实力强着呢?那个党校校长也很聪明,说咱们都是精英,以后说不定谁当校长呢?借他会议室,那是小事。”

        董洁又看了一眼表,说道:“现在不跟你说了,你下午上课时直接来大会议室就行了。”说完回女寝去了。

        刘易突然发现董洁不知什么时候戴了一块金黄色的小坤表,戴在她那洁白略有些乳黄的胳膊上是那么的金光闪闪。

        晚上,所有的学员都接到了通知,今晚在大会议室举办舞会,希望无事的同学都能参加,大家听了都很兴奋,连日来的学习生活那是相当的枯燥,每天就是睡觉,吃饭,打扑克或者打麻将,或者弄点熟食白酒在寝室侃大山,有心眼的现在已经开始下黑手,把好几个女学员拿下。

        有人开玩笑说再这样下去可能孩子都要有了。

        等等,就这点事?

        那上课和睡觉怎么办?

        上课?

        上课吗?

        上课不就是睡觉吗?

        有不同吗?

        有啊,地点不一样,穿着也不一样,其实有的时候,穿着也一样。

        刘易在董洁的指挥下与十多个人在大会议室收拾了一下午,然后去食堂吃饭,当刘易再来到会议室的时候,舞会早都已经开始了,学校又丢了大手笔,免费提供了十箱矿泉水,当然,有许多学员是喝饮料的。

        刘易坐在墙边的板凳上看了半天,才在舞池中发现了董洁的影子,影子,对,是影子,昏暗的灯光,摇动的人群,听不清的旋律,能把董洁找出来已经不错了。

        董洁穿了一条耦合色的无袖长裙,细带的真皮褐色凉鞋,雪颈皓臂,白踝玉趾,像个蝴蝶仙子一样性感诱人。

        一晚上,董洁只与刘易跳了一支舞,其它的时间,刘易只能坐冷板凳,看着董洁像一只蝴蝶一样在舞池中飞来飞去,随着五彩缤纷令人迷幻的灯光,刘易的面前又只有董洁一个人在跳舞,一支月下梦舞。

        党校的学习生活在紧张又愉快的氛围中落幕,毕业的时候,市里的王副市长亲自来讲了话,开班的时候刘易就记得是这个王副市长来讲话,怎么这个王副市长与那个王副市长的不一样呢?

        难道有两个王副市长?

        还是有同学小声告诉他说开班时候的王副市长不是本人,是他的秘书来替他讲的话,哦,原来这个也能冒名顶替,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不对,这句话不能放这里,大家是散伙,不是死亡,管他呢,三个月在一起的生活着实不短,许多人都有了深厚的友谊,形成了各种友情,比如有拜把兄弟,酒友,棋友,麻友,对了,还有情友,这个名字别扭,直接就是情人吧,十多对小情人已经热情的邀请大家出席婚礼了。

        班委会拉了一张大大的名单,上面有每个人的名字,性别,将要工作的单位,联系方式,就是少了电话号码,除了几个家庭较好的学员有手机之外,其它的人只能去单位之后才能定下联系的电话号码,那个只能后填了。

        走的时候各个寝室是一片狼籍,感情处的好的正在掉眼泪,真有人之将死的模样,无论男女同学都象征性地拥抱一下,当然不是全部。

        董洁几乎接到了所有人的拥抱,而刘易除了本寝室之外一个人也没有。

        一场纷乱的培训学习生活就这样结束了,刘易又回到了家,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又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刘易的社区保洁工作却没了,学习期间物业早已经找了新人,董洁也不来社区上班了,刘易每天都在窗前望着社区的办公室,却从来没再见过董洁的身影。

        刘易无聊的时候像一个丧胆游魂一样在大街小巷,各大小商场溜达,希望能遇见董洁,又怕见到董洁,到底是想见还是不想见呢?

        刘易又迷糊了,总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现在梦醒了,一切根本都没有发生。

        半个月后,董洁和刘易终于接到通知,可以去单位上班了。

        上班的前一天的中午,董洁来到刘易家敲门,刘易还在床上睡大觉,见到董洁来了非常兴奋,董洁却让他陪着去逛商场,刘易几乎将家里所有的现金揣在兜里。

        董洁在商场挑了两套衣服,刘易抢着要给付款,董洁笑着拒绝了,又给刘易挑了一套的衣服和皮鞋,刘易急忙自己付了款,晚上两人在外面简单地吃了晚餐也是董洁花钱,然后两人分手,相约明天早晨八点前在市办公中心大楼前面相见。

        刘易回家之后,半宿也没有睡好,新工作的憧憬、过去的梦境、未来的幻象、董洁的大眼睛与飞舞的美腿似梦似真地折磨了他半宿,如果以前的梦是真的多好?

        到底哪个是真的?

        哪个好呢?

        第二天早上八点前,刘易穿上昨天买的新衣服和皮鞋,穿戴整齐在外面吃了早餐,坐公共汽车来到党政办公中心。

        刘易出了公交站点直到了办公中心的大楼前,眼睛只转了半圈,就见董洁也穿了昨天新买的米色短裙套装坐在办公中心前面广场的坐椅上,坐态端庄,正忽闪着大眼睛在观察着每一个出出进进大门的人。

        刘易急忙上前打招呼,董洁看见刘易来了眼睛一亮心里不知为什么跳了一下,刘易好帅气,转眼已经成了一个机关人了。

        董洁又忽闪了一下眼睛,然后起身迅速整理衣服,笑说:“刘易,你来的挺早啊?”

        刘易以为自己迟到了,董洁在埋汰他,忙问:“姐,我是不是来晚了?”

        董洁又说:“不晚,机关是八点半上班,你现在算是正好,我们快走吧。”

        刘易不再废话,跟着董洁一起进楼,刘易边走边仰望党政办公中心,不仅产生了一种敬仰之情,只见二十四层的市政大楼分东西两座,中间有一个封闭式的连接过桥,不用说一个是市委一个是市政府了。